□ 黑王輝
    尋了好久，才在老城區的東關大街北側找到了孔子問禮碑。繞過曬著的被子和停放的摩托車，來到跟前，“孔子入周問禮樂至此”兩排大字便赫然在目了。儒家的鼻祖和道家的創始人、中國最偉大的兩大思想家唯一一次傾心交流的地方竟是這么狹窄。這樣的彈丸之地，能承載這樣的厚重嗎？在霧蒙蒙云天的映襯下，我的心也是霧蒙蒙的。
    時光回到了兩千四百九十年前，公元前515年（昭公二十四年），孔子的轔轔牛車，翻過了邙山，在洛水邊稍稍停駐，就懷著虔誠的心來到了當時全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和禮儀中心——東周的首都洛邑。據《孔子家語》記載：孔子向周大夫萇弘學習了音樂，參觀了“郊社之所”，“考明堂之則，案廟朝之度”。終于感嘆地說：“我來到文化和禮樂制度的圣地了。”當然，在洛邑期間，孔子做的最重要的事情還是拜訪了當時的國家圖書館館長老子。
    就是在今天的“孔子問禮處”，兩大思想家就“仁”、“義”、“禮”、“道”等問題進行了思想交流。當然，孔子對待老子就像對待自己的老師一樣尊敬。老子教導他，讓他去掉身上的“驕氣與多欲、態色與淫志”等無益于身的東西，“深藏若虛”，“容貌若愚”。臨走的時候，老子還送孔子一段基本上闡明了道家思想的至理名言：“聰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議人者也。博辯廣大危其身者，發人之惡者也。為人子者毋以有己，為人臣者毋以有己。”這對孔子的啟發很大。在返回魯國的途中，孔子還對弟子說：“鳥，吾知其能飛；魚，吾知其能游；獸，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為網，游者可以為綸，飛者可以為矰。至于龍，吾不知其乘風云而上天。吾今日見老子，其猶龍耶。”老子的思想，像龍一樣，捉摸不定，太高深了，可見孔子對老子是何等崇敬！（引語選自《史記》）
    在孔子四十二歲那年辭官退隱，開始整理《詩》、《書》、《禮》、《樂》的時候，他不能不想到早些年的洛陽之行，不能不想到老子，不能不想到洛陽之行的意義。從某種意義上說，正因為老子的道家思想影響了孔子，才促進了孔子思想的成熟，才促使了儒學的誕生。孔子問禮碑為這個具有偉大意義和深遠影響的事件提供了有力的佐證，也成為儒學奠基于洛陽、道學淵源于洛陽的證明。在之后的兩千多年里，儒學和道學相互交織、彼消此長，使中華文明悠久的歷史長河更具魅力、更添神韻。
    老子之后有莊子，孔子之后有孟子，更有眾多儒學和道學的后來之人。在他們的著作里，充滿了對對方思想的嘲諷和不屑，遠遠沒有孔子和老子一個虛心求教一個傾囊相授那樣高遠的境界。從這個層面上，我們也有理由懷念那場偉大的相遇。
    孔子問禮碑，高3.56米，寬0.92米，清雍正五年（1727年）河南府尹張漢與洛陽縣令郭朝鼎重修文廟時所立。在民國時，孔子問禮碑曾遭斷身之禍。20世紀60年代時，在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的直接干預下，才稍加修復，并加蓋碑廬，成為今天的樣子。碑后，原來有祭祀孔子的文廟，今已不存。據說離問禮碑不遠就是老子故宅，也無緣得見。除此之外，洛陽已再無老子居所、孔子朝拜的痕跡，感嘆之余，只能惋惜。
    一千多年過去了，在這場偉大的哲學相遇之后，在龍門邊，詩仙李白和詩圣杜甫相遇了，他們結伴出游，相互唱和，成為中國歷史上最經典的詩歌相遇。